張正:邊境的背影

圖.文/張正(燦爛時光:東南亞主題書店創辦人、台灣一起夢想公益協會秘書長)

應賴樹盛之邀,我和雲章參加了泰緬邊境公益旅行團。終於。

知道有一群台灣人在泰緬邊境搞東搞西,至少十年了。這段期間,林良恕成立了 Borderline Shop(邊界創作集社)、Chimmuwa 手織品工作坊(奇姆娃手作坊),賴樹盛出版了《邊境漂流:我們在泰緬邊境 2000天》,黃婷鈺出版了《105 號公路》,而美索、克倫族、梅道診所、辛西雅醫師,這些字眼也總在身邊不停出現,而我用了好多年的名片夾,也是 Chimmuwa 手織品工作坊的傑作。

這次終於親身抵達、親眼目睹、親手觸摸。出發前,才真的讀了《邊境漂流:我們在泰緬邊境2000天》,回來之後,也才真的讀了黃婷鈺的《105號公路》。

一趟九天的泰緬邊境美索行程,拍了將近兩千張照片。回台灣之後,利用每天睡前的零碎時間,整理了一個禮拜。
小孩的照片當然最多,那麼地天真無邪笑容燦爛。但是,不能多想,多想了,就會質疑自己是不是在消費他們。昨晚臨睡前,終於找到了一個角度:背影。

站在新聞攝影的立場,這些只拍到背影的照片當然不合格,根本上不了編輯台。但是,當以「背影」為主題重新挖出這些照片時,這些沒有表情的照片,卻說了更多故事。

沒想到我自以為的靈光一閃,已故導演楊德昌早已在他的代表作《一一》裡用過了,他以「背影」的角度,訴說家族故事。我還以為我的靈感來自朱自清彎腰撿橘子的爸爸呢!不過沒關係,「背影」這個角度沒有專利,大家都可以用。

凌晨遇見送報生:凌晨到了美索,我和雲章到街上的 7-11 買補給品,經過一間書店,書店前放了一疊一疊剛剛出爐的泰文日報,工作人員正在分類,待會兒等各個路線的送報生來拿報紙。舊情綿綿呀!畢竟我和雲章是報業出身。書店門口貼了中文的春聯「春回大地」,看似華人的老闆說他看不懂。

看著家人在田裡工作的緬甸女子:在美索跑來跑去,田裡總有彎腰耕作的人。領隊賴樹盛說,這些都是跨境而來的緬甸人,合法非法都有。這一組緬甸農人,顯然是全家出動。在田邊搭建的簡陋小涼亭,女子痴痴地望著工作中的男人們。

20017854_10156396010568135_5083886693629931509_o.jpg

在河灘開免稅商店:這邊的水泥河堤屬於泰國,對面的河堤屬於緬甸。兩道河堤之間的淤積沙灘呢?這片灰色地帶,屬於誰?從泰國河堤之外的河灘地上,人們搭起了高高的小店面,與河堤等高,販售從緬甸過來的商品,可能是從中國輾轉而來的商品。香菸是大宗(就是走私菸吧?),其他的生活用品、生鮮海產,琳瑯滿目。因為在國境之外,應該是免稅的吧?

瀑布小學的年輕老師。前途未卜。:外頭下著雨,天氣有點涼,這位年輕老師穿著紐約洋基隊的外套。
像是「我的夢想」。年輕老師真的很年輕,大約十八歲吧!這裡的老師多半是克倫族,在難民營受教育,然後到緬甸移工子女學校當老師,領一個月幾千元泰銖的薪水(泰銖約等同於台幣)。低薪、設備簡陋、經費拮据、前途未卜,緬甸移工子女學校其實不是學校,是泰國教育編制外的 Learning Center,也只是年輕克倫族少女的中繼站。西方世界才的夢想終點。不過看了黃婷鈺寫的《105 號公路》,就會知道,真的到了西方,還是漂流的人。

文人小學的孩子。擁擠的教室:各式各樣的椅子、摩肩擦踵的座位、用木板象徵性隔間的教室,這些都不重要。能來上課就不錯了。

偏遠山區克倫族部落:村長家的孩子就著即將消失的天光,趴在地上寫功課。但是他們的視力都超好,不像公益團每個人都戴眼鏡。

與礁溪三民國小的同學們分享邊境教室

Glocal Action秘書長Sam很開心來到礁溪三民國小,
和小學五年級孩子們分享泰緬邊境孩童故事,
透過曾涵生導演的「邊境教室」紀錄短片,
帶領大家走進另一個截然不同的學習場域。

Sam邀請了三民國小的小朋友們,都說說看:
「看見了我們自己和他們有什麼不同?」

小朋友說:「那裡學校環境很不好,
沒隔間,沒電扇,沒水用,沒午餐…。」

接著Sam也問:
「那我們和他們有沒有相同的呢?」

最前排一位男生答說:「純真。」
另位女孩說:「一樣都認真讀書。」
之後每位同學輪流在台前來分享,
大家說著自己的觀察、體會、感動是什麼。
最後,各自用畫筆記錄了下來。

認真閱讀完美位小朋友圖文回饋,
在土地上長大的孩子,真情流露。
SAM主動跟每個孩子說來握手吧!
並且說,謝謝你。

謝謝班級導師謝林鎂鎂的誠摯邀請,
老師把這班孩子帶得真好真善,
讓我們也從這群宜蘭孩子身上得到了力量。

19554832_1914487132131996_6769394979457279512_n.jpg

【在書本上所看到的僅止於「知道」,親自到現場才真正「感受到」】

(前言:即將到東部讀大學的芷軒,是位心思細膩的文靜女孩;媽媽問她:要去泰緬還是澳洲旅行,她很堅定選了前者。以下是她這趟旅程的沈澱與分享喔~)

105 號公路泰緬邊境公益參訪之旅,來到一個從未見過的世界,而一切不可思議卻平凡存在於他們的生活中。花了 3 天整理心情和思緒,短短 9 天旅程受到無數衝擊,心理上的不舒服加上思緒的混亂,在鬆散行程中的空閒時間也難以排解。

沒什麼人生歷練,旅程中只能慢慢思考、默默地聽著別人的對話。不斷想像各種身分人的心情,想像彼此的因果關係,同時參考著其他人的想法與專業,希望能從別人的對話中找到不同的答案。
 
心情和思緒一直都是混亂的,想做點甚麼卻不知從何開始、如何進行,大概需要更多的了解吧。從前在書本上所看到的僅止於「知道」,親自到現場才真正「感受到」。我想接下來就是進一步的「了解」,然後「行動」了吧。

告別美索時,說不出的感傷湧出,不知是甚麼樣的情感,所有感慨、捨不得、遺憾,對這幾天的一切,真的不希望就這樣結束。但確實,曾經和大家在這裡相遇,為彼此帶來點甚麼,也為自己留下點甚麼,這些東西是不會消失的,永遠存在於未來的日子裡。

覺得自己很幸運,能在這個時候遇到一個不一樣的世界,希望之後還有機會出外走走,充實自己,再回到台灣為自己的土地盡一份心力。
 
圖.文╱張芷軒(105 號公路 2017 暑假團夥伴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