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想透過這場分享,讓當地的人說說話。」佩璇感性地說道。身後的投影畫面,亮起幾張緬甸學生靦腆微笑的臉龐。Glocal Action 實習生佩璇,2018 年 12 月在【彩繪上學夢】展覽系列講座中,分享了自己蹲點泰緬邊境一年來的看見與省思。
歸零
擔任國中數學教師的她,在人稱鐵飯碗的工作中有過疑惑。為了試探生命還能有什麼可能性,考取比較教育研究所後,毅然決定申請至泰緬邊境蹲點一年。
「不用急著想『得要做些什麼』,先好好認識當地,也讓當地認識你吧。互相認識了,才知道能一起做些什麼。」出發前,與當地夥伴並肩同行多年的協會同事這麼說。
重新成為學生、面對全新的學習與工作領域、並將自己浸潤在異文化的環境中;駐地實習的日子,佩璇時時提醒自己,要放下框架,將自己歸零。
當地的教育微聲
「教育能夠翻轉貧窮嗎?」這是協會同事 Sam 在這趟田野實習之初,提出的叩問。經過數十次的邊境移工學校訪視,佩璇開始聽到更多的生命故事,也對這個提問有了更多思考。
小懿的爸爸很擔心,缺乏營運資金的學校如果倒閉了,孩子只能隻身一人回到緬甸求學,和必須留在泰國討生活的家人分開;
擔任幼稚園導師的西杜老師,因為教職的薪水低又不穩定,便在假日裡以賣花養家。不過他始終堅持教書,希望完成基礎教育的孩子,擁有更多人生的選擇權;
照顧 300 位學生的瀑布學校,由翁溫校長與社區居民自力營運了 13 年。校長說:「受過教育會更有能力判斷是非;有能力了,就有機會幫助自己的社區進步。」這是他長期堅持的原因。
教育的本質是什麼?佩璇開始思考。
“好像有老師有學生,學校就存在了;而教學,其實就是我,學習然後分享。”
將泰緬邊境的移工教育現場,與台灣的教學經驗重疊著;在翻轉貧窮與否之外,關於教育對當地的意義,佩璇也有了更深的體悟。
直視黑暗,找到光亮
「即使目標相同,有人的地方,就可能有溝通不良帶來的問題和誤解。或是有時候,看見真相讓人很不舒服。意識到貧窮階級的難以撼動,也會讓人非常、非常無力。」
佩璇曾經對於自己的渺小感到困惑又無解。例如,資助學校換了作風不同的新校長,怎樣才能突破僵局、一起工作?看到年級越高,學生人數就越少,也會擔心回家幫忙工作賺錢、或搬了家離開當地的學生,現在還好不好?
「但是,總覺得還是可以改變些什麼吧!」
抱著不確定的信心,佩璇繼續前行。後來,在緬甸畫家瓦納左老師的生命故事裡,似乎找到一些線索,試著回答自己。
「瓦納左老師做過很多工作,寶石畫工廠、衣料工廠等等。一開始,賣畫的收入當然也很不穩定。甚至現在,還是常常因為家教學生放鴿子或各種原因,讓養家的收入起起伏伏。」
每週,佩璇固定和瓦納左老師,一起前往各個移工學校上課。老師帶學生做勞作,佩璇就和學生一起參與,或和其他老師聊聊學校近況。來回一個多小時的車程,讓佩璇有機會更了解瓦納左老師厚實的生命歷程。
「瓦納左老師也是一個人啊。可是,他自學了英文,又堅持多年在不同移工學校兼藝術課。現在,他已經不知不覺,成為許多 NGO 組織和移工學校溝通的關鍵橋樑了!」講到這裡,佩璇的語氣非常堅定。
「老師是自己一個人,可是,也是在地網絡重要的一部分啊。」
一個人可能力量有限,但是,即使條件困難,這群流離異鄉、為數龐大的緬甸移工之間,仍流動著彼此互助,由內而上的強烈動能。在這樣的能量之下,一個人從來不會只是一個人而已。
回到人與人之間的連結
回顧蹲點泰緬邊境的這一年,佩璇逐漸從議題脈絡中走出來,浸潤於服務記事;再從「服務」,坦然直面一個個活生生的臉孔。分享會的尾聲,佩璇這麼說:
「服務到最後,就是回到人與人的連結呀。我雖然不能做所有的事,但總能做點事吧!找出自己能做的,就去做吧。」
已經與當地移工老師成為夥伴,孩子們的臉孔也深深留在心裡。佩璇選擇將邊境教育議題,做為碩士學業的研究主題。
2019 年初,她也再次拜訪邊境,在田野調查的同時,以行動支持這群自發而努力的人們;也在多位長年駐點的國際服務工作者、努力而自發的當地移工教師,與年輕緬甸學生的生命中,看見「關係」的複雜和溫柔,也看見人與人之間,「永不放棄溝通」的意義與價值。
我們也真的很開心,有佩璇這樣的夥伴,願意用整整一年時間,一起投入泰緬邊境的服務工作之外,更用心傾聽當地的聲音和自己的心。祝福即將回到台灣教職的佩璇,帶著這些邊境與自己帶給自己的力量,繼續向前喔!
文字整理╱林思瑜